正是麦浪泛金光

回望当年打麦场

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广大农村，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打麦场 。

“大麦不过小满，小麦不过芒种。” “芒种忙，三两场。” 收割大麦、小麦之前，必须把打麦场地整理停当。生产队根据当年麦播面积，庄稼长势和估计产量，来安排打麦场的大小，从三五亩到五七亩，各不相同。

整理一个打麦场，是有程序的。先是规划场地。生产队长迈步丈量，纵横定点，划圆定线。紧接着就是犁地。套牛犁地，不像种植庄稼必须深耕，但要犁透，不留生埂，不剩死角。再接着是耙地。直线斜线耙，循环反复耙。大土块耙小，小土块耙碎，碎土块耙面。再接着，是起高垫低把地面整平。然后是清理拾掇。把裸露在外的石子瓦块，杂草树叶等拾掇干净。

最后一步叫杠场，也就是碾压。这末道工序技术含量相当高。弄不好，场面或起包，或破烂，不但降低脱粒效率，还易造成粮食掺沙混石。

早晨空气潮气大，地面湿润，是杠场的好时候。拿来磙框，套在石磙上，磙框后面挂一个草拖子。做草拖子，是把青壮柔软的整棵麦子，连根拔起，用绳子或铁丝连缀成前窄后宽的扇形，上面压上泥巴，使之混然一体。石磙把场地碾压结实，草拖子把地面拖拉细腻。

土壤含水量多少，直接关系场面的凝结质量。如果土壤噙水多，碾压起来就柔软不定，含水量小，碾压就不易凝结。是需要晾晒，还是需要洒水，凭经验而定。没有三番五次的反复，没有精益求精的要求，想整好场面，是办不到的。看着闪闪亮 ，敲着梆梆响，踩着展展平，摸着溜溜光，才算上乘好场面。

打麦场杠好后，沿周围边沿，每隔五六米摆一口大水缸，注满水，置盆桶，防火灾，保安全。

吃过晚饭，社员们扶老携幼，涌进了打麦场。这里，月朗风清，麦香阵阵。这里，天辽地阔，干净利落。人们脱掉鞋袜，卷起裤腿，扔下搭肩的毛巾，甩去挂臂的衣衫，快走几圈，猛跑几趟，踢几腿扫荡，露几手绝活，真过瘾，真是爽！庄稼汉一屁股蹲下去吧嗒着旱烟，满天繁星眨眼回看，姑娘们围拢一起说说笑笑，羡慕得七仙女扭头遮脸，媳妇们家长里短热闹非凡，惊动得嫦娥悔恨相当年。小孩子疯了似地翻筋斗，老人家神仙般地乐稔年。

月亮越过了树梢，露珠打湿了麦秆，打更的梆子已敲三下，做梦人总念白面大蒸馍……

队长发话了，牛也喂饱了，狗也不叫了，娃娃儿也不闹了，大家也该回家睡觉了。明清早五点我敲钟，男女劳力来这儿集中，要把十号机井边那块麦子割完。

在之后的一二十天里，这麦场，进麦，摊场，翻场，收场，扬场，晒麦，装麦，磅麦，分配口粮，缴纳公粮，颗粒归仓。一直把秸秆堆成一个个小山丘，在打麦场上排列成行。

我想，打麦场的天是圆的，地是圆的，石磙是圆的 ，脱粒轨迹是圆的，连仓囤，小麦腰身都是圆的，回报给人们的，正是圆满，正是美好！

“麦罢了，下大了，玉米蜀黍长大了。” 民间谚语，透出的是人们对一季接一季，一年连一年五谷丰登的衷心祈愿，是对幸福生活的圆满祝诵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2022.5.26

作者：赵保定